TikTok在罗马尼亚的关注程度很高，到2022年，TikTok在罗马尼亚拥有近650万18岁及以上的用户，这一数字约占全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本研究聚焦TikTok算法意义形成的制度方面，即用户如何理解他们作为更大的客观社会现实一部分的互动。据观察，TikTok上不同的机构角色，如牧师、政治家、营养学家或教师，为TikTok用户创造了一个物化的世界。根据建构主义这一取向，TikTok这些机构行为者的出现有助于巩固数字媒介社会化的话语实践。因此，TikTok积极推动这一进程，因为用户正是通过机构行为者的出现概述了他们关于算法的多个故事。由于一些政治家、牧师、医生或教师经常被罗马尼亚TikTok用户接触和评论，因此有必要调查这些机构参与者是如何被用户合理化的。

基于286份开放式的民意调查结果和对TikTok罗马尼亚用户的采访，研究从社会建构主义出发，追踪用户以何种话语方式将机构行为者在TikTok的存在合理化，以及推荐算法在这此过程中扮演的角色。这种数字存在的社会建构受到广泛关注，因为用户创造了他们自己关于TikTok中介互动的有意义的故事。因此，本文认为，TikTok上机构行为者存在的合理化（实践和话语）有助于强调用户和机器之间谈判的持续过程。在此背景下，罗马尼亚参与者提出了若干理由，支持将这些机构行为者纳入推荐页面。反复出现的算法主题，如“政治画像”、“道德过剩”和“教育基准”，凸显了TikTok的不同内容如何扮演“传统”社会机构保留的角色。TikTok政治、道德或教育内容的盛行证明了对用户和机器之间协商的这种制度性理解是正确的。

理解TikTok算法所产生的制度化作用，算法故事的概念化可以被当做一个起点。准确地说，算法故事被定义为从日常个人的视角出发，遵循自下而上的方法，通过用户体验与相关价值意义生发之物。因此，与算法故事相关的概念化的使用不仅仅局限在算法的想象力表达，这些想象力现在还可以作为一种特定的知识形式呈现出来。从机构角度理解TikTok用户的共同经历具有明显的实际意义，因为当代社会现实的数字化和动态特征使得政党、学校甚至教堂等社会机构，通过政治家、教师、牧师等代表，更多地出现在TikTok等数字平台上。用户不断从一个或多个机构参与者接收内容的事实，为这种内容的合理化过程创造了前提。这个过程包括用户评估、认可或质疑算法推荐，从而导致用户和机器协商的持续过程。这也正是“主体间沉淀”在算法故事中形成的背景。

与脸书和Ins的算法相比，TikTok的算法使用更复杂的指标来衡量内容。例如，TikTok的算法可以使用更微妙的指标绕过用户的社交网络，包括观看视频的时间、相同视频的重复次数和滚动频率。因此，当涉及到TikTok的个性化推荐时，对算法的解释似乎永无止境。但将TikTok算法的制度层面视为关于此类算法的想象和故事的融合是至关重要的。算法想象指的是用户（包括普通用户、内容创作者或公众人物）如何看待算法，而关于算法的故事则代表了一种针对普通用户活动的概念化。通过这种概念化，他们可以在自己之间分享特定的想法或经验。当涉及到用户的共同经历时，制度的作用就变得显而易见了，因为他们所认为的“合理”是在共同的知识储备中形成的，他们通过这些知识吸收了道德、正确或可取的东西。此外，与TikTok相关的制度价值在于将算法看作集合，通过这些集合，用户、算法和应用程序一起工作，将这些TikTok特有的知识储备具体化。当与算法相关的想象在个人、集体和社会层面都有所表现时，这些想象就会变成关于算法的故事，因为它们是基于用户试图投射到其他用户身上的真实体验。

借鉴社会建构主义，本研究超越了客观性和主观性之间的经典二分法，在理解与TikTok算法相关的感知时涉及了主体间维度。因此，通过调查罗马尼亚TikTok用户的共同经历，本研究考察了这些经历形式“背后”的制度特征。

基于算法的数字平台为持续的代理谈判创造了前提条件，因此合理化的问题是尽可能具体到两种立场：要么支持在指引用户体验的过程中纳入人工智能机构，要么倡导实施特定的实践以控制算法。本研究的参与者对TikTok各种机构行为者的持续观察和回应有助于强调用户在努力抵制或识别“算法主权”实例时所采用的各种谈判模式。在这种情况下，值得关注的是算法故事在合理化过程中的作用。具体方法是检查TikTok机构参与者在人类和算法平台协同过程中的矛盾动态。

此外，由于基础设施塑造了使用平台的个人行为，这就需要理解用户通过数字平台不断参与活动的技术背景。通过在TikTok等平台上的活动，用户将该算法评估为一个客观实例，因为它“不受主观、错误或任何意图的影响”。于是，通过算法故事向主体间的现实过渡，算法从支配这些现实的社会、道德或政治秩序中获得正当性。在社会建构主义范式中，社会制度有多种功能。例如通过聚焦个人对现实解释中共同使用的框架和符号，建构身份、建构知识。社会制度还可以通过塑造个人对“合理”的共同期望，在现实社会中强化规范和价值观。

通过对罗马尼亚TikTok用户为期约15个月的追踪，本研究旨在检查与算法活动相关的主要社会现实和故事（RQ1），同时追踪社会机构在塑造这些故事中的潜在作用（RQ2）。研究的设计包括两个阶段。在第一阶段，针对当时刚刚开始使用的TikTok用户制作了一份开放式调查问卷。参与者被问及他们认为“算法做了什么”，以及他们对算法的评价是“有用”、“危险”还是“中立”。此外问卷还会提示参与者讲述他们在与TikTok短暂接触期间，感受到算法影响的任何值得注意的事件。

从2022年10月至12月，调查共收到286份回复，45名参与者同意参与随后的深入访谈。访谈采用了半结构化的形式，主要聚焦TikTok用户认为算法扮演的角色。同时检验价值的动态变化以及和算法相关的意义形成过程。最后，在分析中有意纳入一个社会建构主义框架，使用溯因法分析从调查和访谈中获得的数据。分析揭示了三个反复出现且相互关联的主题的存在：（1）作为政治画像的算法，（2）作为道德过剩的算法，以及（3）作为教育基准的算法。

研究发现一：作为政治画像的算法

这一主题的参与者强调了对TikTok算法对自身政治观点的影响。大多数参与者在刚加入TikTok时认为自己对政治内容有很明显的立场和印象，然而后期的访谈结果却是事与愿违。21岁的化学系学生科斯蒂表示，随着他在TikTok上的参与度逐渐增加，自己对政治领域相关议题的坚定态度在不断减弱。“关于政治画像的算法想以某种方式煽动你尽可能长时间地呆在TikTok，但它是通过提供讨厌的内容而不是喜欢的内容来做到这一点的。”换言之，这些算法有意优先呈现可能引发争议的政治内容，以维持用户参与度。一旦点击“喜欢”按钮将对后续推荐产生持续的影响。这也引发参与者对收到类似政治内容的频率表示担忧。通过情感和民粹主义修辞，政党等机构利用了TikTok特定的技术资源在数据化的背景下达成了自身目的。这些政治上不受欢迎的推送引发了参与者对TikTok算法不透明权力的担忧。

此外，对于部分参与者来说，在缺乏用户点赞和评论等具体情况下，TikTok算法在推荐相关视频时就像一个黑匣子。44岁的心脏病学家西米称算法向他展示了不喜欢的政客，因为“它想说服你改变你的政治选择，认为他们也是优秀的政客。”因此，即使用户不将TikTok用于政治目的，随着用户对TikTok的熟悉，这些政治话题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们的故事中。所有这些关于政治活动的算法故事都证实了它们的“身份识别”功能。通过这一功能，应用程序集中评估用户概况，以期预测潜在的政治价值观和政治倾向。

研究发现二：作为道德过剩的算法

该主题的参与者聚焦TikTok算法的道德或伦理含义。与上述主题一致，研究再现的用户最初印象与访谈中显示的印象之间存在显著差异。例如53岁的退休人员蒂娜说，她最初对TikTok的期望是宣传完美身材。然而她意识到这种看法并不准确，因为她在使用TikTok时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体型。因此，蒂娜很高兴TikTok向我展示了并非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须年轻、美丽和完美无瑕，认为这是“首席执行官对道德感兴趣的明确证据，值得我们所有人的尊重。”然而，围绕隐私和透明度的争议是一些用户经常遇到的问题，他们对TikTok现有的算法给出了另一种道德评价。29岁的波波表示TikTok算法在身份形成过程中相当危险，因为“它通过给你所有你想看的东西来利用你。”而TikTok上的算法之所以能达到如此高的水平，正是因为它缺乏透明度，因为“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算法如此了解我们，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因不道德行为而禁止TikTok，我的担忧也在加剧。”

研究发现三：作为教育基准的算法

该主题的参与者认为TikTok算法在各种教育信息的获取中具有实际作用。随着用户对TikTok使用频率的增加，他们对算法的教化特点感受越来越明显。54岁的退休人员Lia对TikTok的吸引力感到惊喜，因为它迅速识别并迎合了她的偏好：“例如，我发现一些女士教你如何做一个非常美味的馅饼。我意识到，脸书和Ins都没有像TikTok这样给我提供如此有力的推荐”。在罗马尼亚，营养学家与政治家和牧师一样已经成为TikTok颇受欢迎的机构参与者，许多受访者经常跟随这些营养师获取饮食建议。鉴于TikTok的受欢迎程度，受访者认为其教育作用甚至可以在正规教育系统中制度化。“如果教学以一种更具互动性的方式进行，比如通过TikTok，许多学生会对学校教授的内容更感兴趣，这使得几乎任何视频都具有教育意义。”无论欣赏还是不欣赏TikTok上的推荐，不可否认的是，算法“教育”功能的同化似乎是受访者开发自己与TikTok的相关互动和故事的过程，这些过程使有着不同价值、算法实践的结构和制度正当化。

罗马尼亚TikTok用户的算法感知和算法故事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当用户使用TikTok平台时，他们的期望发生了重大转变。在建构主义语言中，随着用户与算法的互动越来越多，新的算法故事出现，助推制度和价值的合理化过程。算法也有助于用户的有效分类，数据化过程使TikTok等社交媒体平台成为类别化的工具。鉴于社交媒体平台已成为重要的知识来源，建立新的管理机构来监管这些以数字为媒介的现实势在必行。此外，本研究发现“传统”社会机构在数据化和分类过程中参与的积极性。因此，用户关于算法的故事转化为主体间的现实，应该在未来的研究中不断深入以获得更全面的理解。

用户如何将机构行为者在推荐页面上合理化，凸显了用户和算法之间不断进行的代理谈判过程。实际上，算法推荐过程与用户理解算法推荐之间存在长期的紧张关系。TikTok采取了一种自下而上的方法，使内容创作者能够向更多观众播放自己的视频。换句话说，即使是不关注内容创作者的用户也经常关注这些内容创作者，这些用户通过推荐算法识别这些未知的内容，建构新的算法故事。由于教育、政治和道德/宗教主题的内容越来越多，这些内容创作者，同时也是机构行为者，受益于TikTok的强大制度化功能，有能力为每个用户专业地策划内容。

本研究坚持认为有必要“通过超出个人经验范围的故事”来研究算法现实。因此，本文强调扩大算法故事的实证必要性，特别是关注社会机构的回应。尽管研究中的罗马尼亚TikTok用户普遍对算法提供的多样性感到兴奋，但当这种多样性似乎威胁到用户坚持的价值观时，其合理性就会受到挑战。因此，用户对算法的体验与用户的感知方式密切相关。未来研究应该考察TikTok的算法是否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其他社会制度相关联。相关的机构的也可以扩展到家庭结构、宗教组织以及其他各种实体。